| 为她设计 | 如何实现“卫生巾自由” ：女性友好设计启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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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DU将以本文为开篇，推出一系列和 “为女性设计” 相关的文章和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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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为女性而设计，或许我们最先想到的是女性气质的经典标签——粉红色、蕾丝、蝴蝶结、HelloKitty图案......但说到底，女性气质和男性气质一样，都是符合社会规训的一种表演。陷于性别规范里，那些针对女性的设计，例如内衣、服饰和化妆品等，常常背离女性的真实需求和自我表达而更多地服务于男性的凝视。而一些看似无需区分使用者性别的设计，例如钢琴键盘、安全带和酒吧等，则几乎都把使用对象默认为男性，完全忽视不同性别在生理和心理层面上的差异。令人欣慰的是，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发出声音以及女性设计师的不断涌现，人类之中一半人口的真实需求正在逐渐被正视和被尊重。接下来，我们就从衣食住行四个方面聊一聊日常生活中的女性友好设计。

 衣 

[1] AFRIpads

AFRIpads是一家位于非洲的社会企业，其产品是一种用布料制作的卫生巾，可经过清洗与晾晒循环使用。在乌干达，一包一次性卫生巾价格为4500先令，约合人民币8.5元，假设一年用10包，则花费为85元。而一包标准的AFRIpads包含三片日用和一片夜用，价格约合人民币30元，一般可用一年，最长可用两年。

同时，AFRIpads为布料制品，当地女性可使用身边的布料进行学习和模仿制作，不仅仅给自己和周围的女性使用，还可以加入其工厂生产和后期销售环节，获得经济收益，提升自身的独立和尊严。从2010年创办至今，AFRIpads已经帮助了位于非洲、南亚和中东的37个国家的350万名女性缓解“月经贫困”问题。在推广产品的同时，AFRIpads还会提供有关女性身体和月经健康的培训课程，帮助对月经知识匮乏的女性从迷信和月经羞耻中走出来。

© AFRIp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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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DU点评：前段时间网上热议的散装卫生巾引发出了“月经贫困”的问题：在卢旺达，有18%的女性因为负担不起卫生巾而辍学、缺勤和无法工作；在英国，14-21岁的女性中，每10个人中就有1人买不起卫生巾；在中国贫困地区的学校里，5%的女性在经期不使用卫生巾，用破布条、卫生纸、甚至作业纸来解决，条件稍好一点的才能够使用两毛钱一片的劣质产品，这样的产品仅有吸水功能，不仅不隔湿，在日常活动中还极易被揉烂，导致内部的粉尘和碎屑跑出，危害女性健康。由此看来，AFRIpads的创新设计在改善低收入女性生理期健康方面有很大贡献。
“月经贫困”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与之相伴的落后观念让月经在家庭生活和公共讨论中变成禁忌。
经期的正常需求被“隐形”，首先会在经济上会影响女性的日常开支。人类人口中的50%会经历月经。从青春期开始到更年期之前，月经是绝大部分女性每个月都要经历的正常生理现象，每个28天中的5-7天，女性都需要使用卫生巾。然而长久以来，卫生巾一直没有被列为生活必需品。在我国，卫生巾的增值税为13%（增值税里最高的一档），与之对比的是图书、报纸和杂志的增值税为9%；在德国，女性生理用品的税率在2020年1月才由19%(奢侈品税率）降低为7%（生活必需品税率）；在澳大利亚，避孕套、牙膏、成人尿布等商品一直在免税之列，而卫生巾直到2019年才开始免税；在英国，卫生巾税率至今仍等同于奢侈品税率。
在社会层面，说不出口的月经严重影响生理健康知识的普及和女性的尊严。很多非洲女性认为月经是诅咒和体内存在的恶魔，需要不断地通过怀孕来终止月经；印度和尼泊尔女性认为月经是不洁的，甚至需要在经期离开家人，独自到野外生活；在当代中国，提到月经的新闻和影视剧片段被删减，以至于在抗疫前线70%的工作人员都是女性的情况下，卫生巾依然不被视为必需品，无法通过绿色通道运输。因此，AFRIpads在物质支持的基础上提供的课程培训和月经知识普及或许更为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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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一款女性运动内衣JogBra

1970年代，正值美国第二波女权主义运动高峰，并且全民运动风气日渐盛行，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参与跑步和健身。然而在运动时，即便是简单的慢跑，女性的胸部都会承受很大负担。穿普通内衣运动极易造成乳房悬韧带（用来维系乳腺、乳房表皮与胸筋膜的组织结构）的撕裂，胸部的形状与组织都会走样，对于想要哺乳的女性伤害尤其大。在运动过程中，胸部也经常会被普通内衣上的扣子或金属构件擦伤，短短的5公里慢跑后，内衣上常常沾着血迹。

1977年，佛蒙特大学的学生Hinda Miller，Lisa Lindahl和Polly Smith希望通过改良内衣设计让女性更自由地运动。他们的灵感来自男性运动短裤：将环绕在男性腰部的松紧带反过来绕在女性胸部下围作为支撑，再将两条运动内裤经过剪裁在背后进行交叉。如此，第一件女性运动内衣JogBra的原型诞生了，既有支撑胸部的作用，又完全没有用到任何扣子或金属制品。一经面市，JogBra就卖出了2.5万件，且广受好评。

© Runners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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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DU点评：

历史上，胸部常常影响女性运动员的发挥。在古希腊，参加射箭比赛项目的女运动员要切除右侧乳房。1920年，法国女运动员Violette Morris为了更方便地驾驶跑车选择将乳房切除。大部分时候，女性运动员需要用弹性绷带缠绕好几圈以提供足够的支撑，运动和比赛过程都需要忍受乳房的胀痛。JogBra第一次解决了困扰女性数千年的问题，女性在运动中更加自如和自信，同时也鼓励了越来越多的女性参与运动。在1977年，每27个美国女高中生里只有一个参加体育校队，不足4%，如今，美国高中校园运动队中女生的比例超过了40%。残奥会马术选手Natasha Baker说，运动内衣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19世纪时，女骑手必须穿马甲上场，而当下，我们可以很舒适地比赛，集中注意力在竞技上，无需担心内衣是否会脱落。”

今天运动内衣已经十分普及，成为一种常规的服饰细分品类，型号、款式和针对不同运动强度的分类都日渐完善。当下很多女性为了舒适，在运动之外的时间也常常穿运动内衣，各个运动品牌也纷纷推出日常系运动内衣产品满足市场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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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 

Bar Moga - 女性主题鸡尾酒吧

Bar Moga是一家位于纽约格林威治的女性主题鸡尾酒吧。“Moga”取自于十九世纪20年代日本对于现代女性“Modern Girl”的缩写。酒吧的室内设计也以日本大正（Taisho）时期的爵士酒吧为原型。大正时期始于1912年，至1926年结束，正是日本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后。由于这一特殊的时代背景，日本女性走出家庭，走入工作场所，成为了“现代女性”。

© Bar Moga

Moga的特殊之处不仅仅在于它的“日本鸡尾酒吧”主题，更在于它对女性酒吧行业从业者的支持。Moga的主理人、主厨和大部分调酒师都是女性。在酒品的选择上，Moga也大力支持由女性经营的酿酒厂。“在过去的10-15年中，纽约有如此多的优秀女性调酒师，酿酒师和制造商，为什么她们没有受到应有的关注呢？”——酒吧主理人在一次采访中如是说。

© Bar Moga

Moga酒吧的同名招牌鸡尾酒“The Moga”是一款混合了日本威士忌，朗姆和陈年梅酒的苦味鸡尾酒。每卖出一杯Moga, 酒吧就会向乳腺癌研究基金会和A.C.L.U（美国公民自由联盟）捐赠一美元。

© Bar Mo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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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DU点评：

烈酒也能配美女！Moga在同名鸡尾酒的选择上就体现了他们对于打破“女性固有印象”的努力：女性不是只能欣赏装在香槟杯中的粉红草莓鸡尾酒，带着苦味的威士忌也可以是女性之选。同时，Moga雇用了更高比例的女性员工，不仅仅为这一行业的女性提供了更多就业机会，也为前来消费的单身女性提供了安全自在的环境。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女人们也只想在吧台安静地喝一杯，和调酒师不经意地聊聊天，而不用去担心莫名其妙的搭讪。

女性如何安静且安全的独自饮酒，找到Moga这样的女性友好酒吧便是关键。许多女博主致力于为小姐妹们提供独自饮酒指南。例如“A Girl's Guide to Drinking Alone”就为在纽约的女性们提供了酒吧地图，同时也在不断扩充世界其他地区的信息。感兴趣的姐妹们不妨一看：

© A Gir's Guide to Drinking Al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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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 [1]  “窗帘上的男友”大多数日本人不喜欢和室友同住，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里工作的单身人士大多处于独居状态，其中的女性很容易成为犯罪分子的目标。为了让女性住户安心，一家物业公司开发了“窗帘上的男友”系统。这个系统由智能手机控制，将男性的轮廓投射到窗帘上，人们从户外能看到男性的剪影，认为此时公寓中不仅仅有一位独居的女性。考虑到罪犯在看到男性轮廓后可能还会逗留一段时间，该公司设计了12款不同类型的动作视频，包含练习拳击、练习空手道、举哑铃、挥舞棒球杆、练习瑜伽和做家务等，每段视频长度大约有30分钟以确保动作不会在短时间内重复，让尾随者相信家中确有此人。© 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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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DU点评：
这一创意十分新颖，而且考虑到了女性非常细微的心理需求，可以为独居女性提供一定程度的安全感，或许在某些情况下也可以劝退犯罪分子，起到保护独居女性的作用，但是简单推敲后就会发现各种问题。首先，仅仅12组30分钟的视频还是容易被识破，而且视频中各种动作过于刻意，生活中绝大部分人并不会一直在窗帘前活动，这些不日常的举动反而会引发怀疑。其次，东京有上百万独居女性，在一定范围内，只要有两户安装同样的系统，就很可能被犯罪分子识破。尽管有很多缺陷，但这依然是一个很温暖的尝试，在此基础上结合安保与报警系统，或许能发展出更为完善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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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ina West 单身母亲公寓在1970年代的英国，家庭结构中增速最快的是单亲家庭，其中单身母亲与子女构成的家庭占绝大部分。而这其中最为脆弱的群体是有学龄前子女的单身母亲，她们同时面临离婚、工作和抚育年幼子女的压力。经过两次离婚后与年幼子女一起生活的Nina West从自身经验出发，认为这些单身母亲最为迫切的需求是找到一个安全、租金合理且附近有日托服务的公寓。她成立了一个非盈利性质的住房协会，为那些有同样经历的女性提供支持。
经典的Nina West模型通常包含12户公寓，日托和儿童户外游乐空间。公寓分布在两栋建筑里，每栋三层，每户公寓由母亲卧室、儿童卧室、厨房和卫浴构成。两栋公寓的第二层和第三层通过公共空间“桥”连接起来，“桥”是专属于儿童的室内游戏空间，在天气恶劣的时候，儿童依然可以自由玩耍。并且，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也可以通过窗户看到“桥”空间，确保儿童的安全。儿童户外游乐空间位于地块的中心，日托中心位于地块的另一侧。日托的设计容量会确保社区里每一位学前儿童都可以加入，让母亲有时间和精力外出工作。Nina West公寓不仅在物质空间上满足了单身母亲和她们的子女，还会不间断地为其居民提供心理、情感和社交方面的支持。当子女到了入学年龄后（6岁），社区会帮助这一家庭找到合适的固定居所，他们的公寓会由新的家庭入住。© 1985 Athens Center of Ekis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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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DU点评：
长久以来，我们的城市、社区和住宅都是由男性规划和设计的，在两性无法平等对话的状态下，女性的声音往往被淹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主流的男设计师对家庭生活的理解十分单一，对女性真实需求的想象和认知过于有限，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城市规划中家庭生活与公共生活完全分离——城市是男性的，他们在那里工作、社交、养家糊口；郊区是女性的，她们在家育儿、做全职主妇。位于郊区的独立住宅设计只能满足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核心家庭的需求，一旦家庭解体，远离各种支持系统（幼儿园、学校、社区、医院和休闲空间）的功能单一的居住区就变得毫无意义。Nina West单身母亲公寓重新找回“家”作为生活保障的意义，很好地平衡了公共生活、社区共享空间和私人领域，并且启发了后续的共享社区（co-living）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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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  安全平等行动——汽车安全系统为什么需要为女性而设计汽车安全系统？先来看一个不为众人所知的数据：交通事故中，女性司机受重伤的比例要比男性司机高出47%（如果我们将轻伤也包括进来，这个比例则高达71%）。当一位女性坐入车内准备驾驶时，她认为自己是安全的。然而，直到2019年，大多数汽车制造商仍然是基于男性碰撞测试的数据来制造汽车。这样一来，女性在交通意外中受伤的风险就高于男性。直到2011年，第一个基于女性平均身材的假人（EvaRID）才被应用于汽车事故测试。© EvaRID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一些汽车制造商已经开始了一项“安全平等行动”， 致力于设计出对男性与女性起到同等保护作用的安全系统：考虑男性与女性在骨骼结构以及身体力量方面存在差异，让女性在汽车事故中不会比男性更容易受到颈部伤害，改变前排头颈部保护系统（WHIPS）；将女性与男性胸部骨骼结构及身体力量的差异纳入计算，降低女性在事故中胸部受伤害的程度，创新设计出了防侧撞保护系统（SIPS）。© Vol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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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ADU点评：在设计的各个领域，受到男性主导的影响，许多规范制定都依照男性为标准。这些标准不仅仅是陈旧的，甚至是致命的。关怀女性绝不是一个“政治表达”，更是对世界上一半人口生命权利的尊重。伴随着汽车进入千家万户，越来越多的女性司机正在路上。在家庭中，女性承担着更多接送子女和老人的任务，当妈妈和女儿们在为了家庭忙碌奔波时，我们希望她们能受到与男性一样的保护。相似的议题还有“女性停车位”。当我们在讨论女性停车位是不是更大更宽敞，是不是性别偏见时，不妨想想更符合需求的设计是不是考虑将停车位设置在靠近商场出入口和宽敞明亮的位置。这样的设计将会方便为家庭采买大量货品的女性， 带着孩子的妈妈，以及担心隐秘角落是否安全的独身女性。设计的本质在于关怀。我们希望有更多的行业能加入到这样的“平等行动”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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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语 在当下的公共表达中，当你质疑某个言论是性别歧视或某个行业过于性别不平等时，常常被反驳道：“你为什么总是从性别的角度看问题？”本文总结的这些女性友好设计已经给出了答案：长久以来，我们的默认视角是占人类中一半人口的男性视角，只有当另外一半人口——女性的视角被纳入考量后，我们的视角才是完整的人类视角。
AADU将会在这一主题的后续文章中，从女性设计师的角度重新审视住宅设计和居住区规划、交通规划和公共空间设计存在的性别问题，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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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者 | 张歌

Perkins Eastman | 项目建筑师

专栏作者 | 陈悦

Assoc. AIA, LEED AP BD+C

Perkins+Will | 建筑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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